第14节

以前他换个衣服都要避开她,后来她一天天长大,这种情况尤甚。

有次他上完学校搏击课回家,洗完了澡在卧室里穿衣服。

那天她提前放学,回来时他应该在洗澡,水声淅淅沥沥地遮掩住她的动静,他并未察觉到她回来。

卧室门半敞着,他背对着她,慢条斯理地穿衣服。

他比同龄人要高很多,因了成日的训练,也更结实健壮,肩宽腰窄的,一线紧致的腰身上懒散地挂着条黑色运动裤。

从以前到现在,他似乎总偏好黑色。

她注意到他的肩背,都有或大或小的淤青显出,不由地一阵心惊,没忍住轻轻抽了口气。

他听到动静回头,倒没多讶异,朝她扬了下眉,淡声地说:“帮哥哥把门关上。”

“……”

她半天不动作,对他的话置若罔闻。

就那么站在原地,看着他穿衣服。

他要套背心的动作顿了顿,转身,走过来。

侧面窗户折射而入的一抹余晖,静静跃动在他尚潮湿的头发尖儿上。他的皮肤,和周身,镀上了层毛茸茸的古铜色的光辉。

他伸手弹了下她额头,低声地笑起来,“看上瘾了?”

……

她透过指缝,车内的光迸射入目。

让她有一瞬的晃神,如梦似幻。

他眉头紧皱着,神情很痛苦。

血色稀薄的唇动了动,状似在呻.吟,声音细碎,听不出在说什么。

她小心地挪了挪目光,像是怕自己的目光都会灼到他伤口,给他增加痛苦似地,眯着眼,稍稍能看到他的伤口。

好吓人。

她赶紧又移眸回来。

蓦地,就撞上了一双深邃的眼。

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睁开了眼,被冷汗濡湿的睫半撑着,直直看着她,像是要把她刻在他眼底一样。

她匆匆收拢十指,并住指缝。

眼前恢复黑暗,不敢再看他。

然后,她听到了他沉沉的笑声:“偷看我啊?”

她的脸一下就红了,手心贴着面颊,都能感受到滚滚而来的炙意。

手腕儿上突然贴过个有些寒凉的力道。

他不知哪来的力气,抬手箍住她手腕,虽受了伤,对付她还是绰绰有余,不由分说地将她的小手从她眼前挪开了。

她仍死死闭着眼睛,咬住下唇,不敢看他。

一颗心却跳得热烈无比。

许是伤口疼痛,他难耐地闷哼了声,不忘调笑道:“偷看就偷看,又不是没见过,有什么不好意思承认?”

她顿觉羞恼,忍不住踢了他一下。

也不知踹到了哪里,似乎力道还不轻,她明显感受到他吃了痛,听到他暗嘶了声,低低地吸气。

她以为自己不小心地碰到了他伤口,仓惶睁眼,就看到他半眯着眸,疏懒地对她笑,

“小混蛋。”

作者有话要说:  老混蛋说谁小混蛋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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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白夜(9)

白夜(9)

“伯母,哥哥这样不会冷吗?”

沈知昼又睡过去后,晚晚趴到前面的座位背后,凑到许凌薇耳边小小声地问。

一路过来,绕了大半个盘山公路,行至山穷处,外面不知何时飘起了小雨。

雨夜寒凉,他紧紧阖着眸,就那么躺在那里,敞露着大半个胸膛,左肩的伤口已经凝成了暗红色,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冷,他的脸色白的吓人。

“要让伤口透气。”许凌薇随口说,看了眼车上的导航仪,又看了看表,“就快到了,还有二十分钟左右吧——哎,晚晚,你干嘛?”

眼见着小姑娘拿了件随手扔在车上的白大褂,就要盖到沈知昼身上去。

“晚晚?”

她睫毛轻轻一颤,愣愣地回头,抬眼看着许凌薇,眨了眨眼睛,认真地说:“哥哥冷。”

“……”许凌薇顿了顿,随后轻声嘱咐,“注意点,别碰到他伤口,让伤口露出来,别都盖住了。”

“好。”她静静地答,然后将那件白大褂仔细地盖在他身上。

他似乎睡的不甚安稳,眉头轻拢着。她正给他整理着衣服的皱褶,他眼睛都没睁开,下意识地,抬手,一把捏住她的手腕。

“哥哥——”她吓得惊呼一声,他力气大得要命,死死钳制住她,要将她的骨头捏碎了,她怕疼,鼻子一酸,顿时来了哭腔,“……哥哥,我疼。”

听到她哭,他眼前像是拨开了层层浓雾,渐渐地,才看清了是她的脸。

两行清澈的泪从她瓷白的脸颊滑下,尖俏的下巴而愈发显得楚楚可怜,鹿儿一样的眼里雾气氤氲,满是惊慌失措。

她眼眶泛着红,拧着两道秀气的眉,转了转纤细的手腕儿,小嘴还不断地张合着,“哥哥,你弄疼我了……”

他沉了下气,倏地松手。

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盖了件白大褂。一向偏爱穿黑色的他,都有些不习惯这颜色,觉得有些晃眼睛。

他皱了皱眉,左手拇指触到个寒凉的金属物件。

是他别在后腰的枪。

他的食指,甚至已经碰到扳机了。

他是有多警惕呢?

“哥哥……”

他缓缓回神:“……”

她双目彤彤地看着他,他的额角都泛起了冷汗,脸色更差了,她担忧地问:“你是不是……哪里不舒服?伤口还疼吗?”

“……”

“伯母说马上就到了,这条路我很熟悉,”她侧头望了望窗外,路经一个已经废弃了的破败的休息站,外面的玻璃碎了大半,外墙上涂满了乱糟糟的涂鸦,像是什么邪-教的图腾,看起来很吓人,“经过这里,再走一段就到医疗站了,那里有医疗车,设备和药都很全,哥哥如果不舒服……”

“哥哥只是做梦了。”

“……”她话音戛然而止,缓缓收回视线,怔怔地看着他。

他垂了垂眸,倦意深沉,似乎不愿同她说太多,只是淡淡道:“就是个梦。”

“什么梦?”

她殷殷地凑过去,灵敏的像个小兔子,全然忘了手腕儿的疼痛,撑着手臂,伏在他身前。

他闭上眼,没说话。

“哥哥。”

“嗯。”

“什么梦?”

“没什么。”

“不行,我要听。”

他没忍住,轻嗤了声:“我不告诉你。”

她突然就没声音了。

很久很久,哭也不哭,闹也不闹的。以前他这么逗她,她性子软,常常是眼圈刚泛起红,眼泪就跟着啪嗒啪嗒掉下来。

哭了吗?

他一睁眼,便撞上了那双清澈的眼睛。

她就那么定定地看着他,眼睛亮亮的,眸色无暇,不染一丝这尘世的烟火气。

还在等他的答案。

他再次闭上眼,“哥哥困了,想睡觉。”

“不行,不行,你不要睡,”她轻轻晃了晃他胳膊,“你都那么久没跟我说话了,你走了那么久,每天伯母去上班,家里只有我一个人……”

“哥哥梦见,”他抿了抿唇,叹了声,“梦见我身上盖的是国旗。”

“……”

车身蓦地一晃。

“到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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沈知昼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。

晚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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